杨女士告诉记者，11月30日，4个月大的小雨咳嗽了两天一直未见好转，这让一家人有些担忧。那天中午吃完饭，她带着孩子去附近的雁塔区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看病。

 

A/突发异常

 

其母回忆 诊断为上呼吸道感染

 

没有开药，医生建议做推拿

 

杨女士称，来到医院后，当时儿科医生用压舌板检查了孩子的咽喉，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孩子的肺部，最后结论是孩子没什么大碍，可以进行推拿调理一下。”

 

社区医院病历记录为：上呼吸道感染，建议推拿化痰止咳治疗，并没有开药。

 

事后杨女士回忆：“当时我就感觉四个月大的孩子做推拿是不是不合适，但因为人家是医生咱又不懂，所以医生让做推拿我们就做了。”

 

随后，杨女士带着女儿在社区医院的儿童推拿室进行推拿。“是一个女性推拿师，在孩子左手、背部、腹部和腿上进行了推拿。”杨女士说，“整个过程大概有20分钟。”

 

推拿之后孩子鼻子冒“粉泡”

 

死亡原因为多器官衰竭

 

“推拿完后，我就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她往家走，一路上孩子昏昏沉沉的像是睡着了，当走到楼下快到家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孩子的鼻孔冒粉色的泡泡，有血丝。”杨女士说，此时她怎么都叫不醒孩子，赶紧把孩子送往西安市高新医院。

 

高新医院的病历记载，孩子送来时，鼻腔有少许血性分泌物，无意识，两瞳孔等圆等大，对光反射消失，无自主呼吸，大动脉脉搏消失……

 

“孩子送来时情况十分危险，当即就进行了抢救。”杨女士说，但最终医生还是无力回天，12月1日医生宣布孩子死亡。在孩子的死亡证明上能看到，死亡原因为多器官功能衰竭。

 

家属说法

 

医生反复“推销”推拿

 

一再强调没有副作用

 

据杨女士讲，起初她是反对给孩子进行推拿的。“孩子那么小，我们家长平时抱她的时候都特别小心。我也担心推拿师力度没掌握好会把孩子弄疼。”

 

杨女士还称，“最开始医生说推拿十次，还给我们推销办卡，十次原价580元，如果办卡是550元。”

 

“见我有些拒绝，说也可以先推拿三次。”杨女士说，对方一再强调没有副作用，最后她交了116元给孩子订了两次推拿，打算试试看。

 

院方说法

 

每天最少有10例儿童推拿

 

之前从未发生过意外

 

事情发生后，当地媒体和西安市雁塔区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一位负责人取得联系。

 

“医院自开张以来，每天至少有十位以上的儿童进行推拿调理，目前都未发生过异常情况。”该负责人说，“我们是正规的社区医院，每一位推拿师都具备相关资质。”

 

“当时医生诊断孩子没有什么大碍，就考虑用推拿调理一下。”该负责人说，“推拿过程中一切正常，推拿完后还在医院观察了一会才离开。谁也没想到患者离开医院大概18分钟，家属给推拿师发短信说孩子出现异常。目前医院积极配合雁塔区卫生健康局调查，积极和家属沟通善后。”

 

“我们都有陕西省颁发的从业资格证，肯定是正规的推拿。”12月3日下午4点，在该院三楼的儿童推拿室内，其中一位推拿师告诉媒体，给儿童推拿时，会对力度十分注重，儿童推拿更像是抚摸、按摩。她虽然没有经过全面系统的中医医学学习，但要取得执业资格是要进行培训的，“上岗前有三个月的实操培训。只有通过培训并且考核通过，才能取得中医推拿资格。”

 

专家说法

 

对婴幼儿进行推拿有风险 “疗效鼓吹得有些过头”

 

近年来，儿童推拿越来越“流行”。陕西省一家三甲医院的儿科主任表示：“社会对儿童推拿，甚至是未满周岁的婴幼儿推拿，疗效鼓吹得有些过头。”

 

“可实际上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在儿科方面一味地强调推拿效果是没有得到共识的。”该儿科主任说，“从常识上讲，婴幼儿骨骼脏器发育还未成熟，用外力对孩子进行推拿是存在风险的。如果推拿师在手法和力度上控制不当，反而会给婴幼儿造成伤害。”

 

B/介入调查

 

雁塔区卫健局成立应急处置小组

 

安排执法人员介入调查

 

12月4日，西安市雁塔区卫健局通报称，获悉该事件后，立即成立应急处置小组，责成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指派工作人员全程配合家属、协调高新医院全力救治患儿。12月1日21：40患儿经抢救无效不幸死亡，区卫健局立即成立事件调查小组，安排执法人员介入调查。

 

经初步调查，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2019年5月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为合法医疗机构，诊疗科目包含有儿科、中医科。当日接诊医生及推拿按摩师均持有相关证件。

 

雁塔区卫健局已责令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涉事两名工作人员暂停诊疗活动，同时暂停该中心中医科小儿推拿诊疗活动，接受调查。

 

目前，医患双方已协商同意于12月4日下午申请死因鉴定。随后，雁塔区卫健局将根据鉴定结果和调查结果依法依规进行处理。

 

雁塔区卫健局表示，截至目前，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

 

据《华商报》报道，涉事漳浒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法定代表人为崔某梅，和西安天佑儿童医院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为同一人，此外她还担任西安天佑小儿推拿咨询有限公司监事。

 

C/业内声音

 

在医疗单位下设的机构推拿按摩

 

如果没有医师证就属于非法行医

 

西安小儿推拿行业现状如何呢？12月4日，媒体在西安随机暗访了几家小儿推拿馆，发现不少小儿推拿馆位于公寓楼里，多为办卡制，大多有营业执照，但推拿师从业资质情况不一。

 

据《华商报》报道，记者来到位于曲江路汉华城甜心广场T1公寓季群小儿推拿汉华城店进行探访时看到，一名老人正带着一名小男孩在等候治疗，“孩子4岁了，发烧咳嗽。”老人说。一名年轻女子给小男孩检查了喉咙后说：“我有证书，公司总部在大连，我们在总部学习了三个月，然后跟诊、实习，一共有七八个月的时间，最后证书是哪里发的，我也想不起来了。”

 

当记者要看证书时，该女子说：“没在店里放。”随后，她拿出了店里的营业执照。营业执照由工商部门颁发。该店价目表显示，单次推拿118元每次，10次推拿卡880元（有效期1年），20次推拿卡1600元，（有效期1年）。

 

在小寨附近的一家推拿店，大门推拉门上写着“小儿推拿”四个大字，推拉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小儿推拿招收学员。店内一名女推拿师说：“我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在两个中医馆坐诊。”

 

优贝康小儿推拿馆，位于小寨西路皇家公馆英郡楼，店内放着几张小床，有拼积木的区域。店内挂着营业执照，执照由工商部门颁发。从墙上挂的价目表看，小儿推拿单次88元，8次498元，有效期180天；20次1000元，有效期1年……一名男子说：“主要是我推拿，如果忙不过来时，会请另一个推拿师来。”

 

当记者问起从业资质时，该男子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从小本里的信息看，该证书由人社部门颁发，是一个专业技能的证书，小本里提到“学习了小儿推拿”。“这是另外一个推拿师的证书，我的不在这放。”该男子说。

 

西安市交大一附院康复医学科副主任邓景元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推拿也分两种，如果是在医疗单位以外的针灸馆、推拿馆做按摩，这种不涉医，属于保健养生范畴。如果是在医疗单位下设的机构推拿按摩，就要看医生的资质。有没有医师证，如果没有医师证就属于非法行医。一般来说，小儿推拿手法和力度都很温柔。”邓景元目前还是西安雁塔邓景元社区康复志愿服务中心主任，他表示，目前中心有200左右的公益爱心人员，有医护人员也有中医爱好者，“虽然是个公益机构，但是出了问题我是要担责任的，所以对于培训人员学习针灸推拿之类我们会反复培训，而且我会让他们在我身上做尝试，这样也是对他们要护理的人员负责任。”

 

一位不愿具名的医疗业内人员表示，四个月孩子猝死的事件目前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搞清楚，“如果孩子是否经过专业的诊断，诊断中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有没有查过血液之类，一些基层医护人员危重病人见得少，可能没有发现潜在问题，未能做出及时治疗都是有可能的，另一方面要看推拿人员在推拿时的手法和力度如何，因为孩子太小，有时虽然手法也很轻柔，但是伤到颈椎之类也不好说，这个事不能说是一定就是推拿导致，从而一下子把真正的推拿否定了。”

 

综合《华商报》、澎湃新闻等